只有去小區老年活動中心打麻將時，她才能找到說話對象。其余時間，陳衛霞只能想辦法“蹭聊”。接到詐騙電話，她不急著掛斷，而是和對方“貧”幾句。就連推銷藥品的小姑娘來敲門，她也讓對方進來嘮嗑。

　　一個人的迷茫

　　無助的憂郁

　　“出門一把鎖，進門一盞燈。”一個人坐在家里，四周連個響動也沒有，還是出去走走。“待在家里，心慌，犯困。”

　　1月27日早晨，88歲的陳衛霞老太太鎖好門打算要出門了。腿腳不便，再加上寒潮的來襲，已經有六天沒有出門的老人似乎有些迷茫。

　　“去哪兒轉呢？”她又覺得茫然，但腳步還是沒停往外挪，先在小區大門口站一會兒，又去馬路邊轉一會兒。

　　沒多久就要過年了，路上車水馬龍，但她仿佛和這個忙碌的世界脫節了。只覺百無聊賴，孤獨多余。

　　轉了半個多小時后，陳衛霞在路邊碰見了同小區的另一個老人，她激動地說：“老姐們兒啊，我可找到說話的了。”一陣寒暄之后，陳衛霞看著遠去的聊伴，又陷入茫然。

　　在農民巷西社區所轄的241號小區，陳衛霞老人是個有名的大好人，誰家有事，她總是去幫忙。但是，這兩年來她很少出門，天天在屋里待著，大多數時間躺在床上，腿腳不靈便了，出門也走不遠，甚至干脆不出去。晚上，也就一盞燈陪著，她的所有時間，就是悄無聲息回憶過去。

　　無助的憂郁

　　“你們幫我找個閨女吧，和我一塊住。”曾和院里的其他老人聊天時，陳老太一度言辭殷殷。和老人同住一個單元的王心蕊就經常在院子里看到這樣的場景。陳衛霞坐在長凳上一直靜靜地看著院里孩子歡快地玩耍，看上去她是那么憂郁，那雙充滿思念和牽掛的眼里，滴落的不是眼淚，是一份深深的愛和企盼，是一份沉沉的不知如何訴說的失落和孤單。她時常會對鄰居說：“我也想我的小孫子，他有很長時間都沒來看我了！……”

　　十年前老伴去世后，屋里只剩她一個人。孩子們都在外地工作，她只能靠大聲念報紙、在房間里把電視聲音開得很大，才能讓這個家熱鬧起來。

　　陳衛霞高挑瘦弱的身體里充滿了回憶，可沒人去關心她內心的這些獨白。天熱的時候，只有去小區老年活動中心打麻將時，她才能找到說話對象。其余時間，她只能想辦法“蹭聊”。

　　這個一輩子不愿意妥協的老人，如今對眼前的環境和生活，她終于有些服軟。

　　奢侈的愿望

　　去年體檢時，老人的肺部出現陰影。覺得“活著都沒啥意思”的她，本來不想做手術，“也不想給家庭拖累，兒女們也用不著我了，我成天一人活著干啥呢。”可是，遠在外地的兩個兒子連哄帶騙讓她進了手術室。術后，她以為兒子會留在她身邊，可是，時間不久，等她康復之后，兒子們還是去了外地的家，這個屋里還是只有她一個人。

　　坐在床邊的社區工作人員張芳覺得心酸，眼淚在眼眶里直打轉，她想不到“陳奶奶過著這樣的生活”。張芳試著從老人的回憶中去理解這個老人性格憂郁的原因，她突然發現，自己似乎無法在心理上走近她。

　　在張芳看來，對于空巢老人來說，他們格外需要精神贍養和親情滋養。“常回家看看固然很好，常掛念父母、常關心父母更重要。一個電話、一句問候、喜悅共享等都可以跨越地理上的分割、居住上的分離，實現零距離的精神贍養，給老年父母‘分而不離’‘離而不疏’的感覺和溫暖。”

　　可是，陳衛霞覺得這樣的團聚幾乎是奢望。她最大的心愿除了孩子能常來和她聊聊天外，就是社區里能建一座老年公寓，把老年人聚在一起，有病的時候看看病，沒病的時候一起玩，就像孩子一樣，有個“托老所”。

　　不去老年活動中心打牌的時候，老人依然會在屋里讀報、看電視。

　　“孩子，現在有人來跟我聊天，我都愿意聊。”她對記者說。“為啥呢，我沒有說話的對象。我自己在家沒人說話，只能想辦法找人聊天。我覺得我不算寂寞，你看，你不就陪我聊了這么長時間嗎，還不要錢。”